又一次来山城开会,上次来时还是满山红叶的秋季,这次正好赶上阳春四月。“嘀铃铃,嘀铃铃,”手机闹铃打扰了我黎明的梦,拉开窗帘,东边的天际刚亮起来,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笼罩在薄雾中的山峦。
人忙的时候总觉时间过得快。天刚还是鱼肚白,眨个眼就泛红了,慢慢的,越来越红,越来越亮,朝霞映红了半边天。此时的太阳就像顶着红盖头的新娘,款款而来,我有些激动,平常太忙,很少欣赏红日冉冉升起的美好,这一刻我陶醉在一轮旭日中,一缕晨曦落在了窗帘上,落在楼下的花园里,落在了我的心里。
目光所极处,有花红草绿,有鸟儿稠瞅。美好春光岂可负。花园里,明媚的春光下,挺拔的紫玉兰,叶芽儿还未绽开,树枝上早已爬满了如小孩拳头大小,像紫蝴蝶一样的玉兰花儿,那份婀娜,那份娇妍可谓无与伦比。有鸟儿在不远处鸣叫。顺着鸟儿的叫声,走过一片紫玉兰,迎来的是一树一树白玉兰。白色的玉兰花儿开得那么大气,那么霸道,那么气势磅礴,一团团,一簇簇,如皑皑白雪压满枝头,如朵朵白云挂在枝梢。一阵风吹过,偶尔有花瓣飘落,慢悠悠地飘落在地上,飘落在水塘里,飘落在我的身旁。伤感之情由然而生,我想起了黛玉葬花,想起了一位叫玉兰的姑娘。
那是上世纪90年代初,我被组织派驻高山河乡岔子口村扶贫,那可真是一个穷得鸟儿不拉屎的地方,山高坡陡,羊肠小道,缺水缺电,穷山恶水,满目所极皆是黑石头。我是那年九月到村上的,玉兰姑娘比我早一年到岔子口村小学支教,九月份她支教整满一年,就可以回县城的中学工作了,但由于接手的人有事迟迟未来报到,玉兰姑娘主动申请留下来年底再走,说是她真放心不下那些可爱的孩子。
和玉兰姑娘的认识,是我刚到村上的第二个周末,村上开会研究,如何解决王老三女儿的辍学问题,因为十月份县上就要进行普六验收了,可不能因几个孩子辍学影响了验收过关,再说孩子也需要上学啊。那天在会上,玉兰姑娘讲述了王老三女儿的学习情况,要不是玉兰姑娘发言,我还以为她是谁家的孩子呢。玉兰姑娘二十岁出头,个子不高,穿着朴素,扎个马尾辫儿,温文尔雅,端庄大方,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和两个甜甜的小酒窝很是吸引人。开完会的第二周周三中午,玉兰姑娘正在上课,忽然听教务处张老师在门外大喊:“同学们快出来,山体滑坡了,山体要滑坡了”。
玉兰姑娘听到呼声大喊:“快往操场跑,快往操场跑。”同学们像离了弦的箭,使劲地往外跑。在一时的慌乱中,有一个叫小红的孩子跌倒在地上起不来,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玉兰姑娘上前,奋力拉起小红向前推了一把。瞬间的功夫,小红脱离了危险,玉兰姑娘被泥石流推倒的房子埋压了。美丽善良的玉兰姑娘就这么没了,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上一句话她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,永远消失了。
在玉兰姑娘的追悼会上,村民们都哭了,小红的爸爸、妈妈哭了,哭得死去活来的,“玉兰姑娘,都是小红把你害了。”
王老三哭了,“已经说好了让女儿上学了,你怎么忽然就走了呢?”张奶奶哭了,“那天,小孙子肚子疼,要不是玉兰姑娘及时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做手术,小孙子早没命了。”张嫂在哭,李叔在哭……村民们都在一边哭着,一边诉说着玉兰姑娘的好。
玉兰姑娘走了,永远地走了。
玉兰姑娘走后,为了弘扬玉兰姑娘临危不惧,舍己救人的精神,村民们提议,在学校的操场给玉兰姑娘立了碑,在碑旁种植了三棵玉兰树,代表玉兰姑娘爱着她的学生,学生也永远记着他们的玉兰老师。
之后我便深深地喜欢上了玉兰花。每到玉兰花开的季节,我都会在玉兰树下默默站立良久,每一次�思中我都会看到玉兰姑娘,看到她像天仙一样从天国飘飘而来,把美丽的青春,把瞬间的芳华献给人间。
阳春四月,阳光明媚;阳春四月,玉兰花开。玉兰姑娘,天堂安好!